四周烛火摇曳,殿内盈满暖光,泛黄的铜镜中映出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。
萧焕茸不断抚摸着怀里人的长发,想到什么,踌躇片刻,还是轻声开口。
“你可怪你贺叔?”
今日那短衫男子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阿榆,是他奉了贺衍的命,扮成人伢子将她卖去了西域。
初初听到这一消息,莫说是她,连阿榆都未反应过来。
谁能想到,从一开始,所有的事都是算计。
闻言,叶昭榆直起身来,看着殿外未满的孤月,轻叹一声。
“情不敢至深,卦不敢算尽,贺叔为我窥尽天机,损寿至此,我怎敢怪。”
不能怪,只能敬。
敬一封卦便窥得天机,改命做局,赢得三分天地。
总说风流人物,还看今朝,如今看来,不尽如此。
此间发生的种种,不过是上一代的两个天之骄子与明堂上的帝王的一场生死博弈。
她也好,谢归也好,不过是入局者,与帝王手中的棋子拼杀,杀到最后,屠了那龙定下乾坤。
昔日的天之骄子,在今朝,依旧无人可比。
萧焕茸看着一脸释怀的人,缓声开口,“既然不怪,那便不必再想,洗漱一番便睡下吧。”
叶昭榆起身去了内室,出来时已换上了一件暗红色寝衣,衬的她更明艳动人。
“阿娘也去歇着吧。”
萧焕茸看着倒头就睡的人,笑了一下,随后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。
“这段时间好好歇着,礼部早早就在准备你的即位事宜,等一切就绪,便有的你忙了。”
“还要多久?”
“大概一月左右。”
“好。”
萧焕茸抬手摸了一下小丫头过于清瘦的脸庞,随后起身离去,刚走了一步,身后的衣摆便被一道力道拉住。
她眼眸轻眨,未曾转身,在原地等了等,片刻之后,听到一道轻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“阿娘,你……怪我吗?”
萧焕茸眸光波动,知道她在问什么,缓缓抬手抚了一下她发侧的白发,满眼沧桑,缓缓开口。
“萧氏皇族已经走到了头,它不亡,对不起你三叔,对不起你阿爹,更对不起这天下,阿榆做的没错,错误的东西,不该拥立它,而该推翻它。”
她怎能怪她杀了她的皇兄呢,是他逼死了她的丈夫,她的父亲。
初初听到风声时,天下人愤然,唯她不信。
她与皇兄乃一母同胞,就算他再心狠,也不会对她的家人出手。
直到晔儿的遗书传遍中原大地,她才痛不欲生,一夜白头。
原来,所有的悲剧与痛苦都是他酿造的,甜了大半生,淋了一场痛彻心扉的苦雨。
人是经不起权利的考验的,在名利场上,走着走着,便背道而驰了。
他与她,从一开始,走的便不是同一条路。
她将眼底的嘲弄压下,抚平了衣袖上的褶,挺着脊背走了出去。
叶昭榆躺回床上,眸光波动,叹了一口气。
这场动乱,终是成了所有人的痛。
你不知道?
昭元元年,季秋。
盛安郡主归于黎州,黎州万民欢欣鼓舞,夹道迎之,设宴三天,普天同乐。
随后各部官员,尤其是礼部紧锣密鼓的安排一切事宜,为一月后的登基大典做足准备。
“吱呀”一声,萧瑶将阁楼的窗打开,细细密密的雨瞬间吹来,雨丝打在脸上,凉的她一激灵。
随后她伸头朝外看了看,当看见停在栏杆上躲雨的身影,顿时放下心来。
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踏着青石板往姑姑所在的院子走去,顿时扯着嗓子开口。
“叶昭榆呢?怎么不见她来?”
闻声,叶问荆将伞靠在肩上回头,隔着蒙蒙烟雨开口。
“她去见父亲了。”
山脚下,一人撑着一把素伞,左手提着两坛清酒,黑色裙摆沾着水汽,正踏上青阶缓步往上走去。
如今上山,再也没有拦路问名之人。
四周野草疯长,雾气盈满整个山野,时不时传来一阵不知名的鸟叫,倒显的有几分破败荒凉。
她踏遍青阶,穿过一片密林,来到一处青冢,看着四周又添无数新坟,断戟残剑插满坟头,目光止不住的波动。
随后望向最里面的那座新墓,握着伞柄的手一紧,撑着伞一步一步走了过去。
刚一走近,目光触及到石碑上刻着“定安侯”三个字时,瞬间红了眼眶。
她放下伞,在墓前缓缓蹲下,看了一眼碑文,随后将酒打开,抬手倒在地上,笑着开口。
“老叶,我来看你了,备了你最爱的九酿春,前段时间哭的太多,今日便不哭了,你就看看我现在的样子,可能让你放心了?
你在下面,也别担心阿娘了,她虽然头发白了